【】 [轉貼][記錄] 90.07 荖濃溪上游溯行(台大)

作者: wty (域言又止) 站內: Records
標題: [記錄] 90.07 荖濃溪上游溯行(台大)
時間: Sun Apr 20 16:10:18 2003

<轉錄自登山補給站>

原文發表網址
http://www.csie.ntu.edu.tw/~b4506032/

原文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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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縱身入潭。冰寒的潭水暫時麻痺了皮膚的神經，一時之間身體並沒有寒冷的感覺。水藍色的氣泡在身邊盤旋，以舞蹈般的姿態奔向頭頂的那一方光明。午後直射的陽光輕撫著水面，幻化成無數條搖曳的線光源。這波光是具有生命的抽象畫，以如歌的節奏迎接婆娑升起的氣泡‧‧‧我感覺到了寒冷。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我考慮著要不要吃顆安眠藥來讓自己睡著。腦子裡不知為何浮現這一幕場景。『荖濃溪上游溯行』這支隊伍以經是將近兩年前的回憶了。但許多點點滴滴的回憶總是不時地在我寂寞無聊的時候跳出來給我小小的驚喜。就像是窗前的風鈴，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前一陣子透抽先生問我要不要把這隻隊伍的故事寫下來，讓我一時又陷入了那年夏天的回憶。說起來也不是有什麼了不起的事蹟，而且連詳細的行程我都記不得了，但每次回想起這隻隊伍就覺得好像被一股緩慢的氛圍所纏繞，一場幸福的夢，如度假般的中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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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塔加鞍部==>圓峰山屋c1
// 圓峰山屋=>鹿山c2
// 鹿山=>荖濃溪c3
// 老農溪與南大水窟山雙溪口c4
// 過第一個烏龜島c5
// 八通關草原下的荖濃溪c6
// 荖濃溪=>關高工作站c7
// 關高工作站=>東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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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的開始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AM1:30出發踏進了往塔塔加鞍部的登山步道。沈重的雙眼，迷離的腳步，一行六人帶著有點不安的心情往玉山的方向走去。雖然是七月炎夏，但狂風夾雜著雲霧不時吹著我們直打顫。這兩天有個颱風要撲向南台灣，山上的天氣多少也是會受到影響，為了不讓幫我們辦入山證的小姐太緊張，所以我們就沒有麻煩她了，又為了不想讓巡山員為我們感到為難，所以決定早一點出發。

凌晨起來走夜路是之前沒有過的經驗，雲霧散去的瞬間，淒冷月光下的黯然大地，散發出寂寥的美感。腳步聲、風聲、夾雜著烏鴉的冷笑聲，像是失眠夜裡滴答作響時鐘，敲擊著忒忑不安的心情。如果不是為了這麼荒謬的入山證的理由，我想可能一輩子也沒有機會體驗這樣的感覺，如果不是邊走邊度咕，也許對這天早晨的回憶不會那麼像是一場沈悶的夢境。

這樣惡搞的行程對我這種太久沒運動的人來說實在是吃不消，所以一路上的大小涼亭都被我們拿來補眠。登山社勘查的紮實訓練讓我們能在十分鐘之內利用涼亭的現有架構，搭出一個避風的小窩。不過由於不斷冒著細雨行進，早已濕透的身體讓我們無法冒著失溫的風險休息太長的時間。就這麼走走停停，每一站的停駐所有人立刻進入最佳休息位置，每一次再度出發都是場決心的考驗。

早上八九點就到了排雲山莊，但由於身體太冷了，再加上昨晚一夜沒睡，以致於一離開山莊的火爐就不斷地顫抖，在領隊發懶的狀況下，居然在這裡混到午後才出發。但往南峰營地的路上，雨逐漸停了，霧漸漸散了，沿著碎石坡的傳統路線往上爬，我們衝破了雲霧，見到了藍天。

在往玉山南峰的稜線上大作日光浴，大啖下午茶。高山清涼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而直射的陽光烘暖疲乏濕冷的身軀，再加上南台灣上空的雷雨雲雹所帶來的視覺饗宴，這真是爬山這項運動所帶給人最美好的經驗之一。下山後我們才知道原來這一天高雄下了整整500公釐的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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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隊伍裡如果有任何一個人出狀況，都會把整個隊伍搞的人仰馬翻，而當出狀況的人是領隊的時候，就更加的麻煩。

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疼已經漸漸地消退了，能幹的隊員們已經準備好了溫暖的早餐，有給健康的人用的，也有給病人用的。我的C1感冒症候群說起來也算是老毛病了，坐夜車、趕山路、外加惡劣的天氣是主要的病因，雖然對自己的身體瞭之甚詳，但每次頭疼卻也都來的讓人措手不及。但還好它來的快去的也快，隔天一覺醒來又是一條好漢。

妙的是天氣也放晴了，走在玉山南峰附近的稜線上看著中央山脈諸峰在雲海上載浮載沈，好不暢快。今天的行程是過了玉山南峰之後，沿著傳統路線下降1000公尺抵達鹿山紮營。感覺起來是蠻輕鬆的一天，但事後發現所有人都低估了它的艱辛。

在你的記憶中，爬山的哪一個部分每次總是會讓你精疲力竭？我的答案是下山。這答案似乎有點奇怪，但想想的確是如此。上山的時候雖然辛苦，但是披荊斬棘向上爬升的感覺卻總讓人越挫越勇，就像是走在隊伍後面的人通常都追不上嚮導的腳步，這並不是嚮導有多猛，而是發現的樂趣讓嚮導走的忘了身體的疲憊。（不過金牌嚮導一定是很猛的啦）

但很公平的，這些爬升的樂趣都必須在下山的時候還回來。你爬了多少，就得要下多少，背了多少東西上去，就要背多少東西下來。這些位能轉換成的動能卻必須由膝蓋和腳踝來承擔，一不小心就會造成永久的傷害。上山容易下山難！

前一天沒什麼感覺就走了十幾公里的山路上升了將近1500公尺，這一天才下1000公尺就走的大伙哇哇叫！沈甸甸的背包裡裝了六七天的食物和技術裝備，隨著每一步的下降不斷地磨損我們的膝蓋，外加上專門為輕裝登山所開鑿的陡峭山路，到後來才走個十幾分鐘就要休息一次。

地圖上看起來鹿山只是稜尾的一個小山頭，以致於好幾次誤認小山頭為鹿山，興高采烈地衝上去的時候才發現底下還有一個鹿山。跟我爬過山的人一定都有類似的記憶，只不過難以想像的是連下山都會有假山頭。

還好鹿山有鹿！在下鹿山的路上，好幾次看到山羊母子與水鹿兄弟在前面不遠處飛奔而過，他們大概是因為沒看過有人居然會背大背包走這條路，所以才被嚇一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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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鹿山，才會覺得達芬尖山尖。

今天的行程更簡單了，就是要在一片幾乎平行的等高線上，找出一條安全的路徑下750公尺到荖濃溪。只不過這裡並沒有傳統登山路線。

有路的下山只會讓你感到累，但是沒有路的下山卻有可能讓你陷入危險。上山的時候，只要是向上的路都是正確的路。可是下山的時候只要一個岔稜選錯就有可能讓你小則浪費一兩個小時爬回來，大則卡在山壁上動彈不得。因為你很難在地圖上判斷這些微地形的分向與走勢，你也很難判斷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即使GPS系統給你50公尺的誤差範圍也是不夠。更別提地圖有可能還是畫錯的。常常一個成功的下山勘查是要靠一點運氣的成分。

就像是人生在走下坡。我們常常聽到名人的晚節不保，卻很少聽到名人晚節很保。之前爬的越高，那麼你想要在眾人的掌聲中平穩的走下來而且就越困難。一步走錯再退回來就有了污點，不退回來就是一步錯步步錯被罵到死。

好不容易在鹿山南北向平緩尾稜上定出了預定要下的陡稜，鼓起勇氣走下去。隊伍中小勇和宣亞都有豐富的下稜線經驗，所以一路雖然陡，但大多都可以剛好避開落差。再加上這條稜線曾經有人從底下爬上來過，所以有一些不明顯的路跡可以跟。比預期中順利的，下午兩點多就下到了我日思夜想的荖濃溪。

荖濃溪就和我想像的一樣美。在這種海拔下，一切的事物不是純粹的就是透明的。天空的藍是純粹的，空氣是透明的，溪邊松林的姿態是純粹的，而溪底反射出來的藍綠色光是透明的。

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可以繼續趕行程呢？所以當然是立刻宣布紮營，自由活動一個下午。我們沿著附近的支流往上溯，因為按照地圖應該有一座30米的大瀑布，結果沒看到瀑布反而看到一座獵寮，研判應該是從八通關草原有一條獵路直達此地，如果真的是如此，那麼從東埔進荖濃溪上游只需要兩天的時間！

支流的水量雖然不如主流洶湧，但是卻有一股清幽的美，冷冽又帶著點溫暖的淡藍色反光不斷地從潭底探照出來，高貴而帶有點神秘感的光線不斷彈跳著、暈染著，溪邊，與你我。

我縱身入潭。冰寒的潭水暫時麻痺了皮膚的神經，一時之間身體並沒有寒冷的感覺。水藍色的氣泡在身邊盤旋，以舞蹈般的姿態奔向頭頂的那一方光明。午後直射的陽光輕撫著水面，幻化成無數條搖曳的線光源。這波光是具有生命的抽象畫，以如歌的節奏迎接婆娑升起的氣泡‧‧‧我感覺到了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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荖濃溪不愧為台灣最高的高山溪，即使在海拔2300公尺都還有三四十格的水量。不但水量豐沛，更有無數野生動物出沒，明淨的卵石河灘上灑滿了山羌小朋友遺落的咖啡豆，巴掌大的黑熊腳印更是隨處可見，連死在河邊的短命山羊看起來都是那樣的新鮮。

我們在晨曦的陽光中開始了第一天的溯溪行程。換上透抽為大家準備的防寒衣，溪水似乎變得不那麼冷的難以靠近。只要不全身下水，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這一天荖濃溪帶給我們一段又一段中等深度的峽谷，遠遠看覺得可能免不了要下水了，但總是可以在最難以想像的地方找出通過的破綻。明澈洶湧的溪水，搭配登山隊伍的身影，無處不可入鏡，貪心拍照的結果讓我總是當殿後，而小勇一定走在先鋒，帶頭突破一個又一個的地形，陽光下站在溪水中央的小勇看起來頗有威風。

會讓人觸動心弦的事物，對每個人來說都不一樣。我想小勇眼中的溪谷地形和我眼中的神秘光影婆娑，應該是同樣的東西吧。同樣的，一支隊伍最好什麼樣的人都有，有人喜歡突破地形、有人記錄行程中發生的點點滴滴、有人可以化腐朽為神奇變出豐盛的佳餚、有人負責搞笑、有人稱職地分擔領隊的思慮、有人在旁邊見習。這樣才會走出一個讓你在多年之後仍然會不斷回想起的幸福隊伍。

在一個有趣的地形裡，眼前的溪流突然一個左轉彎，兩岸的峽谷聳起五六十公尺，幾絲飛瀑從那山壁間汨汨流出，毫無高繞的希望，本想說非動繩不可了，小勇翻上眼前一個懸岩，想說到前面看個究竟，結果就聽到他大笑兩聲，探出頭來說沒問題了，我們大伙翻過去一看，沒想到在兩岸絕壁之間，溪谷旁居然長了一排河階，儘管底下溪水轟隆作響，但走在河階上卻輕鬆愜意。

除了一次無可避免的下水之外，大多的地形都可以輕鬆應付，很快就走到了與南大水窟山匯流的雙溪口，又是提早紮營打屁。

明天的烏龜島地形，才是真正的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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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該有瀑布的地方不一定會有瀑布，但是該有峽谷的地方卻絕不會沒有峽谷。

出發沒多久，不知不覺過了一段該有30米瀑布的溪谷，兩岸開始漸漸收束。我們逐漸進入這次行程中最困難的峽谷地形。

在兩萬五地圖上，這段峽谷平均每50公尺斷3根細線，最窄之處溪谷上方100米的細線全部斷光光，連一萬分之一的地圖都出現了斷線，雖然這一公里的峽谷只有20米的落差，但地圖上等高線緊密的程度讓人打從心裡發顫。並不是說這樣的地形不有趣，而是在這海拔之下，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忍受長時間泡在水裡突破地形。如果到時候卡在困難地形之間上下不得就麻煩了。

但很有趣的，這時候要你提早高繞你也不會甘心。就像是武俠小說裡武藝不精被作掉的低手死之前總會想知道是被誰殺的，高繞之前也會想要好好看看前方到底有怎樣造化的地形。

隨著兩岸峽谷逐漸隆起，一個轉彎之後出現了第一個三米瀑布的地形，瀑布旁轟聲不絕，瀑布下氣泡翻湧，寒冷的空氣夾帶水煙噴的人頭皮發麻，沒有人想先上，小勇只好負起這重要的使命，面目愁苦地攻擊。出乎意料的，咚咚咚地小勇就走到了瀑布下，沒兩下子就爬上了瀑布，架起了通往密境的橋樑。

翻過了這一個瀑布，眼前出現一連串如仙洞般的峽谷地形，兩三個如碗狀的石穴，陽光斜斜地從照進溪底，溪底的反光在石穴之中不停地反彈，交織迷離的光影，我們攀緣著溪邊不明顯的小石階，小心翼翼地通過一個又一個石穴，最後來到了一池陰冷的深潭。

這潭最少有半個排球場那麼大，潭前的溪谷縮到只剩兩三米寬，兩旁石壁拔高數十公尺，二十多格的水量全部擠在這天塹之中，急流綿延近30米長度，急流深處有一個一米瀑布。

看起來是非動繩不可了，在這裡先吃午餐補充體力。好死不死天空開始飄來幾片雲，因為大伙的身體多少也都濕了，每次陽光被遮住，伸向熱巧克力的手就多了起來，再加上急流旁的冷風，吃午餐吃到身體漸漸發冷。

小勇先攻，其他人在旁邊吆喝與發抖，但沒游幾公尺就被衝回來了，試了兩三次卻被這天殺的溪水弄的沒力了。換透抽，他採取軟性攻擊法，攀緣著溪邊找尋手點和腳點一步一步走到急流的深處。走到離瀑布還剩下幾公尺的地方，但因為水流太強外加毫無著力之處，只好退回。

這樣一折騰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也過去了，在這寒冷的溪邊待久了，每個人講話的聲音都是一抖一抖的，是該高繞的時候了。這裡正是烏龜島的深處，因此兩岸不是石壁就是崩壁，只好選一條看起來還走的上去的崩壁，幾滴雨飄落在大伙早已冷的僵硬的身軀，每個人都是臭著一張臉，悶著頭向上爬。

雖然這崩壁極陡，由於是新崩，可以在上面踩出步階，但這些步階能承受的踩踏數是有限的，沒走幾步就會聽到腳底幾聲土石崩落溪谷的聲音，本來可以走人的步階頓時成了沒有支撐的陷阱，這時如果你真的用力採下去，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回溪谷重頭來過。

沿著崩壁爬了近100米，但最後一段已經毫無支撐。小勇體重過重，以致於每往前踏出一步落石便嘩啦嘩啦地掉個不停，在他下方的人只好窩在唯一的一棵倒木之下避難，實在沒辦法只好派出身手矯健體重輕盈的思維放下大背包，輕裝帶著一條傘帶亦步亦趨地爬上這最後一段，架好固定點把大伙拉上去。

爬上烏龜島的最高峰，看到八通關草原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就是還差個幾公里，索性繞掉整段烏龜島，再回到溪邊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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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我又開始感傷了。被鍋裡傳出的陣陣香味喚醒的時候，天已經漸漸明了，陽光才剛剛射向樹梢，爽朗的藍天下，還有幾朵浮雲兀自眷戀著溪旁的針葉林。

對著這平靜的早晨發呆，思緒飄到了昨天。但昨天也已經成了昨天，昨天的不安、昨天的驚險與昨天的感動再也不會重現。即使我再去一次，也不會擁有比昨天更深刻的記憶。已經發現的事物，已經冒過的險，就沒有什麼好說嘴的了。但我為什麼感傷呢？因為我是多麼想要再體驗一次那樣忒忑的心情，幻想、期待、與經歷。但就像坐在一台叫做生命號的特快車上，窗外的景色，不論你喜不喜歡，看到了，就過去了，看到了，就過去了，看到了，就過去了，不論我怎樣抗議怎樣吶喊，生命也只會回我一句：過去了。

只有不斷向前看，探索前方的未知，才能讓人暫時忘卻這些令人不安的感覺。

最困難的烏龜島過去了，前方的路不再有什麼過不去的難關。大水量的溪谷過去了，剩下來的就是有如童話世界般的上游平緩小溪。如果這世界上真有天堂的話，那麼就是這裡。

到處都看得到野生動物的痕跡，有的才剛剛離開，有的好奇地跟在我們的背後張望，而有的則是大搖大擺的從你眼前走過，完全不把你當作一回事，有一隻山豬與兩隻水鹿可以為證。清淺的小溪在身旁緩緩流過，圓潤的卵石在溪底閃閃發光。怎麼拍都美。

走溪床跳石頭走的腳很累，那麼不時穿插一些小小的地形讓你活絡一下筋骨。瀑布、深潭，多變的地形交錯，但都是會讓人玩得很高興的那種，雖然只要高繞50公尺就可以繞過第二個小烏龜島直達溯溪的終點，但沒有人加以理會，是呀，只要是有腦袋的生物，都會想要在溪底多待一會的。

但同樣一個地方，只要過了午後陽光不再射進溪谷，天空飄起細雨，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世界。在一個瀑布前高繞，繞過這第二個烏龜島。再回到溪邊的時候，雖然已經五點多了，但還是寧可趕快把最後一天的行程走完，明天就不用再穿上這溯溪裝備，可以直接走進乾爽的八通關草坡。

原來天堂與地獄之間的間隔，只有一場雨之別。

走在這最後一段荖濃溪，天色已經十分昏暗了，溪水的水量也已經小到沒有什麼衝擊力了，有幾個地方因為山崩之故溪谷堆積出了一些小的深潭，平靜無波的潭面讓人不忍心在旁邊踩出漣漪，幽暗的天色下潭底散發出深邃的藍。

『妳也是荖濃溪嗎？』^_^

『我們就要離開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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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左右就到了觀高，又是一個沒事的下午。本來今天應該是要睡在荖濃溪營地的，但是一看到八通關古道寬敞平坦的下山路，大家的意志就鳥了。因此，勘查也算是結束了。

好像是因為沒有一個響亮的結尾，如登玉山之類的，所以大伙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攤開地圖拿這一帶奇怪的山名開玩笑，隨便指一個地方就說以後要開隊去那裡。

但難以想像的，這裡居然還有好多好多的地方，好多好多的路線都是沒有人來過的，在那些奔流的溪谷裡，縱橫揮灑的等高線中，到底藏有怎樣的祕密。

『如果以後我開隊去這裡妳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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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之後，八通關古道就斷了。父子斷崖到雲龍瀑布這一段尤其受創嚴重。所有本來的護欄幾乎都被落石雜到陳有蘭溪底去了，本來遊客如織的古道突然成了飛猿難度的斷崖。彷彿時光到退回到沒有八通關古道的時代。

我們走出來的時候，所幸古道修復的工作已經大致完成，但是某些段落走起來仍然是有強烈的暴露感。

不過大家念茲在茲的卻不是什麼古道，而是愛玉亭的老伯，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想到他的一碗愛玉冰，口水就快要流出來了。

當然我們沒有看到老伯，這是意料中事，但仍然讓人有種失落感。感覺起來似乎老伯的愛玉冰比八通關古道還要更重要似的。不過這的確是事實。

愛玉亭旁有幾個原住名青年在那邊幹活，我們向他們問起老伯的事，他們說還有看到老伯，只不過因為八通關古道斷了，愛玉亭沒有生意，所以才沒有上來，聽到他們的話我們就安心了。

他們也問起我們登山的事，我們說我們從八通關後面的荖濃溪出來，有看到一些野生動物。但顯然他們不太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也很少到那樣的深山，但是就開始虎爛起來了，說自己多英勇之類的事蹟。我們問他們知不知道荖濃溪上游一帶的獵路，他們也只會打哈哈。

年輕一代的原住名大概是普通遊客看太多了，講話總喜歡沒兩句就講起自己的英勇事蹟，耍些花槍，但聽起來總給人一股不實在不誠懇的感覺，好像只是為了要獲取旁人崇拜的目光。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眼中所看到的這些文字，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2003/4/10 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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